四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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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老梅?”
关止闷头吃他的早饭,不再造声。
她询问地看向关止,关止笑笑不语。
这天蓝宁穿的是涤毛套衫,下面是过膝的呢裤,全部都是黑色的。关止拿出来的靴子也是黑色的,在小腿边围有两个蝴蝶型的金属搭扣,搭配着蓝宁的一身衣服就好似黑夜里闪烁的星辰,非常匹配。
关止把眉毛一挑,嬉皮笑脸:“我这还不是为了方便你耍流氓嘛!”
关止讲:“蓝宁,你是先和我谈合作,再找景阳春?这个顺序我没搞错?”
次日清晨,蓝宁特地起了一个早,关止睡不惯她的小床,早回他自己房里睡了。
但关止是起了意的,又黏上来,双手不大规矩起来。
关止笑问:“你就这么想做下景阳春的单子?都肯为他们凭空想个业务来增你的销售额?”
蓝宁护了上面又护下面,对关止又骂又扯,终于惹他哈哈大笑,他是狠狠吻了她,才终于放开她。
蓝宁匆匆忙忙又理头发衣服,直骂他:“坏蛋,净拖人下水。”
万则萱停下手,看着年幼的外孙女,就手又泡了一壶毛峰。泡茶的是一只陈旧的紫砂茶壶,雕画了几株萱草。
关止“哎”了一声。
“你这是歧视国产车。”关止看她外套已经穿好,便从鞋柜捞出一双靴子递到她的脚下。
蓝宁“呸”了一声:“美不死你。”转身就要推开他,一手搭过去,结果搭错了地方。她吼:“关止,严肃警告你,不准穿着背心短裤在家里乱晃!”
蓝宁点点头。
“如果他有兴趣的话,我想,我有个初步的构思,可以同他谈谈。”
很多年后的蓝宁正因为想起这一幕,才无法拒绝外公留给她的遗产,但她会暗骂自己“也终于做了一回啃老族”。
端着早餐盘腿坐到榻榻米上,她才发现矮几上还放着关止的笔记本电脑,电源灯一闪一闪,不禁暗骂一声“关止这个糊涂虫”。但闲来无事一转念,便连了网线上网看新闻。
关止打一个哈欠:“你就是碟中谍。”还是把话题岔开了去,“他们进的那套设备真是没的说,上浆虾仁的出净率很好,虾仁又嫩又弹牙,改天带回来给你做龙井虾仁。”
最后是蓝森拿了一张存折出来给蓝宁,他对蓝宁说:“你这么个态度爸爸很支持,但是结婚以后就是柴米油盐,不是分你出多少钱我出多少钱这么简单了。宁宁,这是外公留给你的嫁妆钱,外公希望你过得幸福。”
蓝宁被关止说中心思,并不面红,而是笑意盈盈接口道:“双赢,有何不可?”她神清气朗拂一拂额前刘海。
她对关止笑笑,是很自信的笑,然后匆匆画好妆。
蓝宁自顾又讲下去:“我觉得他们都做到这个程度了,没理由一个大工厂只伺候十家店,对吧?”
蓝宁也看中了,便同关止一人付了一半的房款。
蓝宁掐指头一算:“按照这工厂规模,只给十来家餐厅做菜品加工,大材小用了吧?”
蓝宁便忙自己的,她想,没关系,让关止好好考虑,晚上再谈一回。她有诚意,也有点子,付诸行动之后更有执行力,关止是会综合考虑的人。
蓝宁便直截了当问:“老梅是不是想争取世博会餐饮服务商的项目?有这么个加工厂,绝对事半功倍。”她再问关止,“这项目,你们公司有份吧?”
但蓝宁一副睁圆眼睛坦白模样,正是做这个肯定的。关止想,蓝宁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情绪,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好习惯。
蓝宁摆摆手,不太想谈了,她说:“我走了我走了,要不然真要迟到了。”
蓝宁一直觉得,任何能将工作掌握在指掌之间的人,都是将军。她崇拜外公在厨房间里的运筹帷幄,外公给她做了太白拉糕和雪梅娘当零嘴,两个精巧甜点放在一只白瓷盆子里,她灵机一动,说:“当时明月在,曾照彩云归。”
但是关止撑着头坐在他身边,他说:“蓝宁,你这句话就说的不对了,明明是我被你拖下水的。”他看到她的碟子里还剩下半块面包,捻起来放进嘴里,问:“你也太势力了,就剩下这半块面包给我。给你两个选择,一个是再给我烤两块去,另一个——”
“你们公司能够胜任到这个层面的营销策划?”
蓝宁对妈妈这样说道:“妇女早就顶了半边天,您还以为是当年老爸承担电视机自行车缝纫机三件套的年代啊?”
“胡说,我爷爷从来礼贤晚辈。”
太过真诚即像刀。
说起来,蓝宁还是由外公万则萱一手带大的。
蓝宁直咕哝:“又不知道请了什么枪手。”
这确实算国内餐饮界里的大手笔了。
但当初关止付这些钱是没多大的问题,她可是咬牙割肉拿出这些钱,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。
关止撑着脸颊,懒洋洋说:“我的太太,你又有什么新奇点子?会不会要老梅再增加投资?”
关止口里的咀嚼动作戛然而止,看牢蓝宁几秒钟,再把食物咽了下去。他倒真是颇有些意外,讲:“这是新鲜事儿,不过我可不清楚。”
蓝宁诚恳说:“这才是咨询营销的真正作用,不是吗?而且我认为我的构想能够为他们带来新的利润点。只要他们认可,我就能够全力以赴。”
关止把她手里的橙汁抢过来喝了一口,说:“蓝宁,敢情我们的结婚证书是合作合同啊?”
关止笑起来:“你在抢我的生意。”
蓝宁昂一昂头:“我们有一流的策划团队和培训师,以前不是没做过业务渠道的策划。”
蓝宁回到家里,冲了一个晨浴,穿好衣服,推开窗户,楼下小区的老人正在打太极拳,云手推掌,十分悠闲又十分整齐。她怔怔看一会,才开始动手给自己打了一杯橙汁,烤了两片面包。
突然身后有一副懒洋洋的声音讲:“金融海啸中还有企业这样有拼劲,你就不能朝着积极的方向想?”
但关止的好友任职房地产公司,此处房源以内部价购得,价格比市价便宜了三四成。故此,此项缺陷可以克服。
蓝宁把脸贴在存折上,就像小时候贴在外公的膝头上。
关止心满意足地用着自己的早餐,一边讲:“你没听说懒人懒一窝,你可是和我住一窝的。”
图纸上的工厂,规划得井然有序。关止向蓝宁解释:“冷链热加工,仓储物流一应俱全。”
万丽银看出女儿的窘况,不免用手指头戳她脑门气道:“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死脑筋。哪能这样的门槛,男方买房子天经地义。”
他打开了一张图片,是一间大型工厂的平面效果图,蓝宁粗粗一看,呵,足足占地五十亩,不禁一赞:“老梅真是大手笔,原来标准化可以做到这个程度。”
万丽银还是说了蓝宁几句什么“女儿就是赔钱货”,蓝宁就问爸爸:“外公https://和妈妈真是父女吗?”把万丽银气的不理他们父女。
“你说这个创意是不是适合‘景阳春’?”
蓝宁转一转念,另外生起了一个念头。便也给关止做了一套一样的早餐,把盘子递送到他面前,先斥他:“就懒死你吧!”
蓝宁早已奔下楼。
她在他对面坐下来,用榨汁机给自己又打一杯橙汁,一边在“隆隆”机声中问:“景阳春除了争取世博会的项目以外,还会同时做其他项目吗?”
关止抬起眼睛直望牢她,渐渐有了笑意,说:“那得问老梅。”
关止口里咬着三明治,“唔”了半天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否定。
蓝宁可以想象出那样的萱草应该是碧青碧青的,但是时间长了,难免就变得浅了。外公手指轻轻拂过这花纹,眼神放得空而远。
关止要弹她的额头,被她给避开了。他就势窝在她的身边,双手环住她的身体,在键盘上“啪啪啪”操作起来。
关止在关门之前提醒她:“你也想想给奶奶买什么礼物。”
关止笑着看着她,她犹自双目晶晶自说自话:“我的分析和建议如果他认为可行,我们再谈下一步。如果他没兴趣——”她耸耸肩,对关止说,“你觉得怎么样?”
“错,关止,这不仅是双赢,而且是三赢。”
本地新闻网满眼都是企业步履维艰,农民工就业成为大难题的新闻,鲜少有值得人振奋的消息。但一条条看下来,倒是也有一条,标题为“本城餐饮业淡季改革大刀阔斧,大型加工厂开辟餐饮标准化新思维”,新闻的主角正是景阳春,说的是他们最近的新计划。
三岁的时候,万则萱教蓝宁念宋词,零星地教几句,蓝宁稚气地学会了念“落花人独立,微雨燕双飞”,万则萱再教“当时明月在,曾照彩云归”。
蓝宁懒得回头,嗤笑一声:“去年的数据都出来了,这个行业占社会消费品总额的同比增长明显降低许多,我看玄。”
她先晨跑两圈,又去先在小区的篮球场跑道处跑了两圈,远处轨道列车隆隆而过,这是一个即将开始忙碌的早晨。
“得了吧,你车还没坏,要是随便换了,从你爷爷到你妈,可有我好受的。”
关止问她:“要不要我送你?”
这个小区的交通非常便捷,内部设施又十分齐备,不但有篮球场,还有恒温游泳池。蓝宁当初同关止买房,就是看中这两点,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离开大卖场稍显远了些。
蓝宁答:“得了吧,我不指望你那小QQ,上了高架连出租车都鄙视你的速度。”
蓝宁把橙汁倒了出来,喝一口:“他比胡主席还要忙,比成龙还要大牌,比岳平川还要恨罗大年。”
蓝宁穿好了靴子,关止替她开门,说:“要不我明天去换辆车?大众要出新型了。”
蓝宁愤愤抽回手,不太意外地看到他的短裤撑起小帐篷,骂一句“色狼”。
万则萱是个清癯的老人,下厨之前,会穿平整的厨服,洁白得一丝不苟。烹饪的时候神情专注,把火候掌握得刚刚好。
“他们会不会有兴趣给别的餐厅做半成品供应商?”
他撇嘴笑笑,把手摸到她的大腿上,被蓝宁用力拍开,她站起来,讲:“算我怕了你了。”
蓝森正看报,听她们母女讨论到这个问题,点头说:“就听宁宁的意思,婚姻双方的平等可以从经济的平等开始。男方家里当然不会在乎这些钱,但是肯让宁宁来承担,这是一种态度。”
“十来家。”
蓝宁问关止:“他们现在开了多少家餐厅?”